时间:2021-2-20来源:本站原创 作者:佚名 点击: 61 次

(作者:宋起中)

三月的早晨,空气中还荡漾着阵阵寒气。

王彦早早起床,喂父亲吃了饭,又招呼村上的医生给父亲打针,让父亲吃药,忙活完后,他长处一口气。看看手腕上的表,快七点了,太阳迟迟不肯露出笑脸,整个天空就像一块染坏的粗布,五彩杂陈。

王彦拿出钥匙要发动汽车,看见娘住着拐杖过来了。娘已经八十岁了,满头白发,脸上的皱纹就像乱石投入深潭里引起的波纹一样,错综复杂。

王彦到娘跟前,说:“娘,天凉,赶紧进屋吧,要是感冒就麻烦了。”

“彦啊,你忙,从今天起,就别回来了,你爹我还能照顾。”娘颤巍巍地说。

王彦这些天除了累还是累,单位的事,再加上父亲有病,让他一个人忙里忙外,身心俱疲,但他不能丢下爹和娘不管,“只要爹您俩身体好起来,我就是再忙再累心里也高兴。”

娘说:“听话吧,好好工作,晚上下班就不要回来了。”

咋能不回来呢,娘身体不好,父亲又有病,不回来自己真是寝食难安啊。“你和父亲还不如搬到我那里去住,也好有个照应。”

“算了吧,我们还是住在老房子里心里踏实,几十年了,也有感情。”娘抹了一把眼泪。“走吧,赶紧上班去吧。”

王彦打开栅栏门,把单位的那辆面包车开出去。

“站住!”

像犬吠一样的尖叫声在王彦耳膜上炸响。他把车停下,看见自己家大门外站住两个女人,一个七十多岁,一个四十多岁,是自己的老邻居,王寨村支部书记王天宗的母亲和他妻子李美凤。

李美凤横眉立目,张着看上去有点血淋淋的嘴,像刚生吃过癞蛤蟆一样。人老半百了,还抹口红,和她的年龄极不相称,发怒时,脸蛋扭曲得如一只长歪的萝卜。

婆媳俩眼睛里喷射出仇恨的火焰,恨不得把王彦化为灰烬。

“良婶,美凤嫂,发生啥事了?”王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。

“装啥哩,自己干的好事自己不知道?”李美凤双手卡腰,一副生死决战的样子。

“我真的不知道是啥事。”

李美凤说:“今天早上我家天宗被检察院带走了,是不是你告的?”

王彦感到不可思议,“这与我没有关系吧?”

“呸!还装还装,除了你没有别人。”

俩女人的嘴就像灌了毒液的喷雾器,对着王彦就是一通喷射,一通指桑骂槐的谩骂,

“误会,纯粹是误会啊,”王彦极力为自己争辩。

让王彦想不到的是,李美凤破口大骂起来,“他告我们家天宗,让他不得好死,让他断子绝孙。……”李美凤嘴角泛着红色的唾沫。

“美凤嫂,你也是二十多年工龄的老教师了,别说天宗哥这事不是我干的,就是我干的,你这样扯着嗓子骂街是不是有损教师的形象?”王彦笑着同她理论。

“谁说教师不能骂人?教师也是人,教师专骂坏人。”李美凤恶狗似地狂叫着。

许多村民围拢过来,指指点点。王彦是镇上的计生办主任,这些年因为计划生育的事,没少得罪人,村民们看笑话呢。

“小俊跟你当兵,俺不怕你给他穿小鞋。”李美凤呲牙咧嘴嚷嚷。

“说话要凭良心。”王彦感到非常委屈。

“他做了缺德事,老天爷会报应他,让他以后得孙子没有屁眼……”王天宗母亲喋喋不休地骂道。

王彦娘拄着拐杖,咳嗽着从家里出来,“天宗他娘,我受不了了,你要是再骂,我可要还你了。”

“你还吧,你儿子做了伤天害理的事还不让骂?我就骂了。这几年你儿子当官了,老东西尾巴也翘上天了。”天宗娘一蹦老高,变着法骂王彦娘。

王彦把娘搀回家,对娘说:“明天就搬到镇上去吧,咱好鞋不踩他那臭屎。”娘没有吱声,手却在颤抖。他把娘搀扶到家里,坐在凳子上,不让娘再出去。

王彦安慰了娘,出来门,开着车绕过喋喋不休的婆媳两个,去上班。

王彦到计生办还没有八点,计生办的人快要到齐了,在院子里站,三三两两地说话。他下来车,到办公室里,拿出点名册,来到院子里,看了一下,发现吴凯副镇长不在,会计方玲在人群里站,和几个女的说话。

王彦看一下吴凯副镇长的门,门开着,他过去,看见吴凯在屋里打电话。等他打完电话,王彦问:“点名吧?”

吴凯是副镇长,主抓计划生育工作,是王彦的顶头上司。他看看手表上的时间,“还有两分钟,再等等吧。”又说:“那好,开始点名,点着点着就到齐了。”

王彦到外面,故意咳嗽一声,说:“开始点名。”闹哄哄的人群安静了,王彦开始点名。

点罢名,各计生干部都下村去了,王彦也开着车下去了。走到半路,接到县计生委电话,要一个表格。王彦这才想起来还没有填写,但他不能说没有填写,说填了,马上送去。他又回了计生办。

他把车停在大门外,走进院子里。计生办空荡荡的,没有一个人。他快要走到拐角处时,被一棵高大的芭蕉叶树挡住了身子,看见会计方玲扭着屁股进了吴凯的办公室,随手关了门。他悄无声息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,把门关上。

王彦把表格填写完后要进城去送,这才想起方玲进吴凯办公室好像还没有出来。他点了一根烟,慢慢地抽,直到一根烟抽完了,还没有见方玲出来。王彦给方玲打手机,问她在哪里。她说进城办事去了。王彦哦了一声,就挂了手机。

方玲是王天宗儿子王小俊的未婚夫,王小俊也在范河镇政府计生办上班。关于方玲和副镇长吴凯的事机关里早有传闻,王彦一直不相信,今天的事让王彦无法解释。

王彦默默叹息:“唉,这个女孩子。”

王彦仍然是悄无声息出来,开上车去县里送表格。一路上,王彦心里和不好受,想起方玲和吴凯副镇长,还有王小俊,王彦觉得自己处在十分尴尬的地步,还隐隐觉得可能要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。

几天之后,吴凯副镇长和王彦去县里开会,王彦驾驶着车,街上,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,停下车,到跟前,说:“刘杏花——”

女人转过身来,看是王彦,恼怒地说:“你认错人了。”

王彦愣怔着了,咋会不是呢。可那个女人就是不承认,还有点恼恨的样子。王彦想想,或许是自己真认错人了,天下长相一样的人多的是。他尴尬地冲那个女人笑笑,说:“不好意思,我认错人了……”

“是阿姨啊,没事吧?”吴凯跳下车,很亲热地过来。

“哦,没事没事。”女人淡淡地笑了笑,拽了拽发皱的衣服,红着脸匆匆走了。

“你姨叫什么名字?”王彦莫名其妙地问。

“叫啥,刘玉香吧?”吴凯吞吞吐吐地说。

“你姨小名叫啥?”王彦问。

“不知道。”吴凯有些慌乱,还有些不耐烦。

王彦越发迷糊了,既然是吴凯的姨,咋会不知道?

回到镇里,王彦好多天他都在想这个人,有时也不想想,可是挥之不去,驱之不走,老看见那个女人在向他微笑。

刘杏花是王彦高中同学,当年,刘杏花以她多情的双眸,在学校赢得了“校花”的称号。王彦因为作文写得好,经常在学校小报上发表文章,是出了名的“小作家”。两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坠入了爱河。

高中临毕业那年的春天,杏花盛开季节,王彦和刘杏花去附近柏山上玩,那里有一片杏树林。两个情窦初开的年轻人在杏林中穿越,追逐嬉戏,朗诵古人描写杏花的诗篇。就在两个年轻人忘情玩耍时,下雨了,一场酣畅淋漓的春雨。一瓣瓣杏花在春雨吹打下,纷纷掉落,盈盈一地。

杏树林里没有躲避风雨的地方。山上有一座塔,传说是当年大禹治水留下的。王彦拉着刘杏花奋力向山顶爬去,等到了山顶,两个人都淋成了落汤鸡。刘杏花青春初绽,被雨水淋湿的衣服裹挟着青涩还有点丰满的躯体。王彦直盯着刘杏花刚刚发育的身体,青春的活力猛然迸发,他抱住了刘杏花,刘杏花在瑟瑟发抖中扑进了他的怀抱里……两个孩子就在那里糊里糊涂地迈过了人生的一道难忘的坎,毫无快感地完成了人生的第一件大事。

此后多天,王彦都沉浸在恐惧和害怕之中,两个人也很少说话。临近高考前夕,刘杏花突然不见了。老师和同学们都非常着急,王彦也试图找到她,可又不知道她家在哪里。后来,刘杏花到底没有能够参加高考。王彦考上了省农专。

一晃这么多年就过去了,现在看见的这个女人和刘杏花长得实在是太相像了,就是一个人啊。

不会错,一定是她,可她为啥不承认?

王彦也想问问吴凯,再想想,又恐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。算了!

这件事成了扎在王彦心里的一根刺,欲拔不能,让他心疼。

那天,王彦没有去村里,关了门在屋里写一个材料报。

写了后他读了一遍,感觉还可以,伸个懒腰,端起茶杯,喝了一口。放下茶杯,有了尿意,出来去厕所。从吴凯副镇长门口经过,发现门没有关死,露出一条缝。他过去,推开门,眼前的一幕让他进退不得:一男一女两个人紧紧搂抱在一起,欲死欲活地亲吻……他急忙退出来,想逃离,不料吴副镇长追出来。

“王主任鬼鬼祟祟干啥?”

他只好回到自己办公室里。吴凯也跟过去,空气凝固了,两个人无话可说。吴凯到底是当镇长的,很快恢复了平静,点上一支烟,喷出一股烟雾。

“你回老家一趟吧,给小俊他家人打个招呼,他妈也来找过我多次,让我帮忙,方会计也在为她准公公求情呢。你知道我表哥是检察院副检察长,这个忙不帮也不行啊。”吴凯轻描淡写地说。

王彦心里真是一百个不情愿,因为这事家里闹得要炸锅了,咋回去?说:“吴镇长,你给他家里打个电话不就行了?再说了,我回去真的不合适。”

吴凯挥舞着大手,一副手眼通天的样子,“小俊全家都怀疑是你告王天宗,你去解释一下不是正合适?一个难得的和解机会。”

王彦想替自己争辩,可吴凯是王八吃秤砣,铁了心,说:“就这么定了。”

王彦磨蹭了一会儿,只好开车悻悻地回老家,走一路想一路,怎样跟王小俊一家人解释。

到村里,王彦把车子停在王天宗家大门口,进了他家的院子。王家宽大的院子像花园一样,各种颜色的花儿争相盛开,水泥地面平平坦坦,右面是一个车库,一辆崭新的奥迪停在那里。

“良叔、良婶,天宗嫂。”王彦把天宗家的人喊了个遍。

“谁啊?”屋里传来王正良微弱的声音。

“我,王彦。”

“彦啊,进来吧。”

王彦走进王正良的屋子,见王正良坐在宽大的沙发里,旁边放着一副拐杖。他面容看上去很苍白,嘴歪眼斜,少气无力,末日来临的样子。王彦想,这老家伙早该死了,年轻时指手划脚,欺男霸女,不知道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。名字叫王正良,其实,应该叫王歪良才对。

王彦故意问:“良叔,你这是咋了?”

王正良很艰难地说:“脑梗,两个多月了。”

“哦,天宗哥在镇上开会,我俩见面他也没有提起你有病的事。”王彦故意这样说。

“天宗不想让人知道,”王正良嘴唇抖动着,涎水向下流,样子非常滑稽而又恶心人。

王彦问他家人都到哪里去了,王正良也说不清楚。王彦觉得和一个半死的人也没有啥说的,随便安慰了几句就告辞了。

王彦回到自己家就听见父亲剧烈的咳嗽声,进到屋里,看到父亲脸色很难看,问:“病又加重了吧?”

父亲没有回答,眉宇间的结越结越大,眼泪流下来,一层灰蒙蒙的阴影笼罩在他的脸上。

“娘呢?”

“不知道,兴许是出去了。”

这时,娘拄着拐杖从外面回来了。王彦急忙上去搀扶着,娘摆手不让他搀扶。

娘生气地说:“你说,你是不是告人家了?”

王彦很无奈地说:“我咋会告他呢?”

“那人家咋会说是计生办领导告的?”

“计生办领导多了,一定是我告的,况且我告他对我有啥好处?”

“你说不是你,可人家非说是你。天宗娘那张老鸹嘴,在村上把你宣传成一堆臭狗屎了。”

“天地良心,我没有做亏心事,半夜不怕鬼叫门。”

娘痛苦地摇摇头,说:“你走吧,回到镇上去,不在家也许会好些。”“领导安排我回来给他们解释。”王彦对娘说。

“解释?能解释清楚?天宗娘欺负我们家已经习惯了,没事还找事,况且又有事?”

“管她呢,随她便。”

天宗他娘和天宗的妻子李美凤站在王彦家大门口。

王彦急忙起身,热情地招呼他们进来坐。天宗娘气势汹汹,说:“说吧,你去俺家有啥事?是不是要抄家了?”

“领导让我回来给你们说一下,天宗哥马上要回来了,”王彦尽力地笑,把脸笑得都是疼的。

“现在说啥都没有用,你咋把我儿子弄进去还咋弄出来。不然,我们一家不太平你们一家也别想安生,”天宗娘说完,二话没说,招呼李美凤就走了。

王彦追着喊:“良婶,你听我解释啊。”

李美凤婆媳两个像两只获胜的斗鸡,趾高气扬地走了。

让王彦不能接受的事情终于发生了。

父亲去世了,娘又有病了。王彦知道,这都是因为自己,父亲的死纯粹是气死的。他空落落的心就像断了线的风筝,没有目的地在天空狂飞。

王彦安排了父亲的后事,把娘劝说到镇上的家里,一把大锁锁了老家的门。

那天下午,他接到吴副镇长的姨,那个叫刘玉香的女人的电话。

“你能来我家一趟吗?我想托你办件事。”

王彦心里很不平静,自己和那个女人不认识,她怎么会给我打电话?女人态度很坚决,一定要见王彦一面。王彦犹豫再三,终于答应下来。

王彦开着车按照刘玉香说的地址,来到她家。刘玉香住在老城区,一个简朴得不能再简朴的小院。经过精心打扮,在院子里种上花草,让院子里洋溢着勃勃生机。

如今老城区正在改造,建起了许多小区,将来这里如果开发的话,刘玉香能得到两套房子。嗯,还算不错,王彦打量着,心里盘算着。

刘玉香面露羞涩,说:“王彦,对不起,我就是刘杏花,现在名字叫刘玉香,你就叫我刘玉香吧。”

王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,“你……”王彦不知道下半句话该怎么说,呆在那里。

刘玉香很爽快地说:“不提以前的事了,以前的刘杏花死了!我在外地二十几年,回来三年多了,现在是租的房子。”刘玉香脸色惨白,好像突然失去了几千毫升的血液,声音越来越小,以至于让王彦几乎听不清说的啥话。

“你和丈夫一起回来了?”王彦挤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。

刘玉香脸色很难看,“他死多年了。”

“对不起对不起。”王彦匆忙掩饰自己的慌乱。

王彦被让进屋里。里面没有什么家具,只是一些简单的破旧桌椅,还放置了一些戏剧用品,看样子是为别人加工的。看得出这个家庭很是窘迫。

王彦拘谨地坐在椅子上。刘玉香给他倒了一杯茶,然后也坐下来,说:“没想到我会是这个样子吧?”

“杏花,哦不玉香……”他实在是找不到一个合适词来表达自己要说的话。

“我和丈夫在省城做生意,没想到他会得病……我现在也有严重的肝病。”刘玉香断断续续地讲述了一段她的人生经历。

“那你为什么回来?”

“为女儿。”

“你女儿咋了?”

“我女儿就是你的会计方玲。”刘玉香黯然伤神地说。

“你说啥?方玲是你女儿?她咋会是你女儿?”王彦又一次震惊了,不敢相信地看着她。想不到在一起工作了三年的方玲竟然是刘玉香的女儿。

“我想让你帮她一个忙。”刘玉香眼角挂着泪水。

“帮什么忙?”

“帮她调动工作。”

“干得好好的,为什么要调动工作?再说,就是调动工作我也没有这个权利啊。你为啥不找你外甥吴副镇长,他是抓计划生育的副镇长,据说,不久就要扶正。”王彦说不清是嫉妒还是愤恨,一口气说了这么多。

王彦烦吴凯,也烦方玲。过去是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,现在知道了,越发烦躁,甚至是愤怒,脑门上浸出了汗珠。

“吴凯是个披着羊皮的狼,他根本不是我外甥。”刘玉香说。

她给王彦讲了一个故事。在大学校庆时,方玲遇到学哥吴凯,他们谈得很投机。吴凯说,他在范河镇当副镇长,主抓计划生育,表舅在省里,表哥在检察院。他可以帮她在范河镇找个工作。没有一点社会背景,对前途很渺茫的方玲当然很高兴。就这样,方玲一毕业就去范河镇计生办工作了。后来的一天晚上,吴凯这个有孩子有老婆的人骗奸了方玲。从那以后,方玲便摆脱不掉吴凯的纠缠,陷入吴凯设计好的圈套里,越陷越深。

王彦说啥也不相信刘玉香给他讲的故事,如果这个事成立,那背后的故事就太让人不可思议了。方玲投入吴凯的怀抱不像刘玉香说的是被骗奸,一定是自愿的,她有自己的欲望。

刘玉香又说:“女儿几次想自杀。”

王彦不知道该说什么,随便说:“我也没有看出你女儿有痛苦的样子啊。”

“哦?”

“方玲不是正和王小俊谈恋爱?”王彦问。

“她是和王小俊在谈恋爱。我其实不愿意。王小俊家除了有钱,就是一个花花公子。”

刘玉香哭着说,“吴凯要小玲给他时间,他要和妻子离婚,名正言顺地娶我女儿。那天吴凯在我这里还给小玲跪下了。”

王彦觉得真是不可思议,“吴凯来这里?”

刘玉香说:“经常来,每次都带很多东西。”

“吴凯真要和他妻子离婚?”王彦说啥也不相信。

“谁知道是真是假。”

“王小俊也经常来这里吧?”

“也经常来。”“王小俊知道方玲和吴凯的事吗?”

“不知道。”刘玉香说。

“王小俊爹被检察院抓走你知道吗?”

“我也正准备问你呢,听说是你告的。”

“谁说的?”

“吴凯说的,他告诉我女儿。”

“放他娘那狗屁!”王彦脑门上都在冒火星子,狠狠地骂道。

王彦在走之前,给刘玉香撇下五千元钱,让她补补身子,以后有什么困难只管提,只要他能办到的在所不辞。

刘玉香挽留王彦吃饭,王彦心情不好,离开了。

王彦不想回家也不想回单位,他索性关了手机,把车开到郊外,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,靠在车上闭目养神。

这算什么事啊,转了一圈咋会把自己绕进去,天大的笑话。他狠狠地在自己脸上打了一耳刮子。他娘的吴凯,算什么东西,有妇之夫,却霸着一个大姑娘不撒手,还想据为己有。

一直到夜幕降临,王彦才开着车回家。路上发现前面一辆熟悉的车,那不是王小俊的车?他就不远不近地跟着,一直跟到王小俊住的小区门口。车子停下,王小俊先下来车,打开右边的车门,像一个太监一样一只手放在车门上,生怕碰着方玲的头,让方玲下车。

说心里话,王彦看不起王小俊,那是个花花公子,肚子里没有文化,还带着眼镜,装成文化人的样子,纯粹是一个缎子草包。前些天王天宗给王小俊买了一辆奥迪,打算让王小俊和方玲结婚时用。还在县城东区给他们买了一套别墅。这些日子每到傍晚,王小俊都开着奥迪拉着方玲去别墅,提前过上了夫妻生活。

他把车子停在隐蔽处,点上一支烟,默默地抽,静静地观察。一会儿又过来一辆奥迪车,停在小区门口,车上却没有下来人。

停了十几分钟,从车上下来一个人,借着昏暗的灯光,王彦认出那是吴凯。他徘徊着,像热锅上的蚂蚁,又像一只嗅到发情气味的狼狗,急不可耐地徘徊。王彦看见吴凯拿出手机,可能是在发短信。又过了十几分钟,吴凯钻进小车里走了。

第二天上午,计生办人员都下村去了,单位里只剩下吴凯、方玲。王彦要赶写一份材料。他看见吴凯铁青着脸,气势汹汹地走进了方玲的办公室,随后听到狠狠的关门声。

大约一个小时左右,吴凯才叼着烟,偷鸡贼似的出去走了。

几天后的上午,天空阴云密布,似有大雨将至。王彦正在自己办公室里看一份文件,吴凯笑咪咪地吸着烟进来。想起他的恶心人事,王彦懒得搭理他,只是象征性地打个招呼。吴凯很高兴,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,弹了弹烟灰,笑着说:“王主任,听说你最近经常去会老情人?”

“你说我?”王彦一时没有反应过来,说话有些支吾。

“激动啥?咱俩不过是私聊,就是有,也没啥大不了的。”吴凯很得意,好像这下子可抓住王彦的把柄了。

“我向来不干那事。”

“哦,对了,有一笔款子不知道王主任弄哪去了。”

“哪笔款子?”王彦莫名其妙。

“我就不用点明了吧,我又不是检察院的,何必那么紧张!”吴凯高深莫测地笑说。

“噢?”王彦呆住了。

“那足以判你几年刑,市纪委注意到你了。”吴凯似笑非笑。

王彦除了在镇上有一套房子,在阳翟县城还秘密地有一处房子。这些年他虽没有鲸吞,蚕食还是有的。

王彦的冷汗冒了出来。

“其实这算什么?鸡毛蒜皮也算不上。我想让你替我办一件事,就说是你去检察院告了王小俊他爸。”吴凯奸笑说。

“我根本就没有告!”王彦脸色发紫。

“王主任,话说到这里你咋还这么死脑筋?”吴凯有点凶了。“你先把这事应下来,又不是让你住班房。下半年我就是咱镇的镇长代书记,你和天宗都没事。”吴凯狡黠地转动着眼珠子。

“可是,我……”王彦想争辩,被吴凯打断了。

“实话给你说吧,前些时,我一个亲戚因为屁股大一片宅基地,王天宗向人家要了五千元钱。我开口求情,才免去了五百元,这家伙太黑了吧……你先把事应下。”

吴凯压低声音说:“明天检察院来人调查,你就说是你告的,先把这事搪塞过去,以后的事我来处理。”

王彦明白,只要自己把这个黑锅背上,他和王天宗一家就会成为千古仇人。他在心里把吴凯的老祖宗都骂过来了,前思后想,最后还是趁着夜色,找到王小俊,违心地承认是他告了王天宗。还编出一些理由,“我和你爸因为计划生育款的事意见不合,我一时糊涂向检察院汇报了你爸的问题,事后很后悔。”

第二天晚上,天宗娘和李美凤冲进王彦家,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,只差没有撕了吃他的肉。王彦觉得自己真是世界上最愚蠢的人,大笨蛋,自欺欺人。他瘫坐在沙发上,真想放声大哭!

不久,三十二岁的吴凯当上了范河镇镇长、代书记,主持范河镇全面工作。他把王彦叫到办公室。

“你去镇文化站当站长吧,记住管好自己的嘴和眼,”吴凯阴笑着说。

王彦去了镇文化站,他的工资还莫名其妙地涨了两倍,比计生办主任的待遇要高得多,工作也轻松了许多。有人说,王彦这家伙越来越会办事。

王小俊和方玲结婚了。

王小俊被吴凯安置到镇农技站当站长去了。方玲被吴凯提升为计生办主任。

不久,方玲产下一个畸形男婴。

一天,王彦听说方玲的妈刘玉香肝病复发去世了,年仅四十六岁。

听到这个消息,王彦心里很难过,很悲痛。不管咋说两个人毕竟恋爱过,花前月下过,信誓旦旦过,还有过肌肤之亲。他甚至认为刘玉香的今天也有他王彦的过错,因此他有负罪感。他也曾经想过挽救方玲,可是又没法挽救。特别是近来方玲的一些事情,让王彦感到丢人,甚至愤怒。如果是自己的亲生女儿,他会打死她。

这天,王彦正在文化站办公室写一篇题为《误进盲区的爱》的小说。他在安排女主人公对恋爱的理解时这样说:女人其实是爱坏男人的,她宁肯被风流倜傥、英俊潇洒的坏男人气得吐血,也不愿被迂腐窝囊,唯唯诺诺的丑男人呕得反胃。爱美之心,人皆有之;好色之心,人皆有之……王彦正在苦思冥想为主人翁定性,隔壁屋子里传来了叶倩文唱的《潇洒走一回》:

天地悠悠过客匆匆潮起又潮落

恩恩怨怨生死白头几人能看透

红尘啊滚滚痴痴啊情深

聚散终有时

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

至少梦里有你追随

我拿青春赌明天

你用真情换此生

岁月不知人间多少的忧伤

何不潇洒走一回……

王彦在混乱如麻的情感氛围里写着。叶倩文的疯狂歌声使他更理不出一个头绪,也不知道自己的男主人翁到底是正人君子还是什么东西。

门卫送来一封信,还有一叠人民币。

王彦:

感谢你送给我的钱,可惜我已经用不上了,现在还你。

我要告诉你的是,我的女儿方玲也是你的女儿。你可能不信,那年清明节前几天,我们相约到柏山上看杏花。将近中午时,天突然下雨了。我说杏花飘落了,很可惜,那花,那雨,形成好看的杏花雨,我沉浸在那杏花雨中。最后,我们被淋成了落汤鸡,我们跑进柏山上宝塔里。在那里我把我彻底交给了你……

就是那一次,你让我怀孕了。本来学习不错的我,因此而辍学了。像我俩的成绩本来可以进入大学,可我却不能在学校学习了。我后悔了,可一切的一切都晚了。

我父母早逝,五个嫂子都不是东西。我想过自杀,我一气之下跑到了省城,在一个小型服装厂里打工,我改了名字。肚子一天比一天大,我不知道该怎么办。当初我想把孩子做掉,后来又决定生下来,想保留我们的一段感情。

后来,我知道你考上了省农专,我去学校找过你几次,我徘徊在你学校门口,我有一种深深的自卑感,始终没有勇气去叩响你学校的大门。

我本来想等你毕业之后去找你,但又觉得配不上你。小玲三岁那年,房东大婶看我拉扯一个孩子很不容易,就好心地撮合我和她的邻居方亮。起初,我不愿意,后来想想,嫁就嫁吧。方亮比我大八岁,一年前死了妻子,他还有个儿子。

六年前,方亮因病去世了,我和他的儿子、媳妇不合。他儿子是个不争气的货,又加上三年前小玲阴差阳错地跟吴凯回到家乡,我不得不回来租房子住。

人生就是一个圈,转来转去又转回来,这是命。

王彦,我不想再说什么了,我恳求你能帮帮小玲,小玲很无奈。如果你不相信小玲是你的孩子,你可以做亲子鉴定。

王彦,我是肝癌晚期,肝癌纯粹是生气所得。这几年常跟小玲生气,我觉得自己熬不过这两天了,也许我们永远不会再见面了。

薄命的杏花书

某年某月某日

王彦傻傻地坐在那里,大脑真正成了一盆浆糊。

机关里的小韩到王彦跟前,神秘地说:“王馆长,吴凯和方玲去省里开会,被人杀了。”

王彦的脸色一下子青了紫,紫了青,又变得煞白,好像涂抹上一层劣质的粉底霜。

小韩又神秘地说:“你知道凶手是谁?农技站站长王小俊。”

王彦呆着了……

关于作者:宋起中,亦文亦武,亦商亦文,潇洒天地间。

策划:王留庆

编审:郑乾元

副主编:赵建

编辑部主任:徐洪涛

本期编辑:郑乾元

摄影:刘仁杰

校对:宋起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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