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作者:许高强) “腊八祭灶,新年来到”。进入农历腊月,一年一度的中华民族传统节日——“春节”就成了人们街头巷尾议论最多的话题。特别是腊月二十三祭灶之后,就进入了迎接新年倒计时,忙碌了一年的人们开始放慢生活的节奏,有时间静下心来总结总结一年来的得与失,回味回味一年中的苦与乐,讨论讨论来年的计划,规划规划人生的方向,在心情愉悦中迎接新年的到来。 来援疆四个月了,第一次远离家乡独自一人在这里过年,伴随着新年的脚步越来越近,我的心越向往家乡和思念亲人。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,孤独就会涌上心头,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家乡和亲人,想起小时候在禹州老家过年的快乐和情趣。 记得小时候,过年是人们最喜欢的事儿,大人们趁着过年放松一下自己,休整一下忙碌了一年的身体和心态,孩子们则可以得到许多自己梦寐以求的新衣服、新书包、压岁钱和各种好吃的、好玩的等。腊八是年关,腊月二十三是北方小年,学生们一般在二十三以前放假,过完元宵节开学,大约有一个月的假期,大人们也会因为孩子们的放假而轻松许多,腾出时间开始不紧不慢地准备着年货。俗话说“二十三祭灶王,二十四扫房子,二十五磨豆腐,二十六去割肉,二十七去杀鸡,二十八帖嘎嘎(中原地区贴春联的意思),二十九去灌酒,大年三十包饺子”,这几千年流传下来的民间谚语充分说明了过年的隆重和热闹。 小时候,母亲带着我和妹妹在禹州老家生活,父亲独自一人在省城工作,每年的春节父亲都会赶回老家和我们一起过年。父亲的探亲假和我的寒假差不多,每年的腊月二十三以前父亲都会赶回来帮母亲准备年货,当然,也会给我们带回来许多好吃的和好玩的东西。平时,母亲一人拉扯着我和妹妹,承担着全家的农田劳作(父亲在农忙的时候也会请假回来帮助母亲)。即便如此,勤劳的母亲还会在每年春季买回两头小猪饲养,等到春节来临的时候,两头小猪已经长成,母亲就卖掉一头来补贴家用,剩下一头找来屠夫帮助杀掉,猪头和猪下水作为报酬被屠夫带走,剩下的猪肉,母亲分割后送给亲戚们过年用。 记得那时候一放寒假,就是孩子们最快乐的时光,大伙儿聚在一起无忧无虑地在村子里窜来窜去,到处看热闹。村子里来了卖年货的商贩,孩子们就会团团围住,有大人们来买时,孩子们就会每人分到一点儿尝尝鲜,虽然量少,味道却美到了心窝。谁家要杀猪了,孩子们就会赶过去看热闹,听猪嚎叫的声音凄惨却没有半点怜悯之心,幸运的话还会得到一个猪尿(suī)泡充满气当球玩。最高兴的事儿还是跟着大人们去乡镇集市上购买年货,虽然什么都不用管,却能混上一顿美味的水煎包和胡辣汤,还有那香酥味美的椭圆形大锅盔(现在已经找不到了)。 等到腊月二十八,吃过早饭父亲就让我帮助他贴春联,母亲早早地熬好了浆糊,我端着浆糊盆跟在父亲身后,帮助父亲刷浆糊、递春联、按边角,费了半天时间才把春联粘贴完。那时的春联种类比现在的多了去,除了大门、小门上的对联和门神外,还有贴在农用车上的“日行千里、夜行八百”,贴在水缸上的“年年有余”,贴在粮仓上的“五谷丰登”,贴在衣柜上的“金银满箱”,贴在大门外的“出门见喜”,贴在院子里的“满园春光”,贴在厨房里的“小心灯火”,真的是五花八门,应有尽有。贴过春联,走在大街上,满眼望去红色一片,再加上家家户户大门口悬挂着的大红灯笼,营造出了红红火火的年味儿。 不知不觉就到了大年三十,也是父母最忙碌的一天,吃过早饭就开始忙碌,先“出油”(把猪肉上的肥膘在锅里加热,提炼出猪油炒菜用,剩下的油渣熬菜、包饺子用),然后炸酥肉、鸡块、鱼块、莲夹等,还要蒸焖子、做花糕、煮皮冻等,最后是盘饺子馅儿,等这些活儿,都忙完了时间也过去了大半天,吃过午饭还要收拾院子卫生,把院子所有的角落收拾干净,希望干净地过个好年,也预示来年有个干净轻松的兆头。一切准备就绪,全家人开始围坐在一起包饺子(主要还是父母二人包),虽然包的是肉馅儿,但心里包的却是团聚,是幸福,是美满,是温暖,是传统,是年味。包完饺子开始煮饺子,煮熟后,母亲先盛一碗,父亲端到院子里敬祭各路神仙,希望众神在新的一年里保佑我们全家幸福安康。此时,我也没闲着,取出父亲早已准备好的鞭炮,在院子中间点燃后跑回厨房。屋外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震耳欲聋,屋内热气腾腾的饺子已经被母亲摆上餐桌,全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着幸福美味的饺子,听着外边此起彼伏的鞭炮声,此时整个家乡都笼罩在祥和安乐的年夜之中。 吃过饺子,父母留在厨房收拾,继续忙碌,我带着小我五岁的妹妹到堂屋玩耍。那时家里没有电视,村里也没有什么娱乐项目,只有几个爱玩的大人聚到一起打麻将,其他人都会煨在自己家里“熬福”,意思是谁熬夜熬的时间长,来年就会福多财旺。随后,忙完一切的父母也来到堂屋,一家四口围坐在床上被窝里,父亲、母亲和我三人玩扑克牌(妹妹年幼不会玩)。为了那除夕夜的“熬福”,我强撑着上下打架的双眼皮坚持玩扑克,年幼的妹妹却早早地进入了梦乡。到了午夜时分,我也终于熬不住了,倒头便睡,此时父母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压岁钱,分别放在我和妹妹的枕头旁,陪伴熟睡的孩子进入梦中。 第二天早上天还未亮,睡梦中的我就被左邻右舍的鞭炮声吵醒,睁开朦胧的双眼,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,穿好衣服跑到院子里,父亲已经为我准备好了鞭炮,等父亲再次敬完众神后我便迫不及待地点燃了鞭炮,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彻整个村庄上空,此起彼伏,绵延不绝,象征着乡亲们来年的生活铿锵有声、红红火火、长长久久。吃过父母早早包好的饺子,我和几个年龄相仿的小伙伴就挨家挨户去捡“哑炮”(未炸响的鞭炮),有的是由于炮捻受潮中间熄火了,就小心翼翼地重新点燃让它爆炸;有的是因为炮纸卷的太紧导致炮捻自动熄灭,就剥开炮纸倒出火药聚在一起用火柴点着后看呲花四射,玩到中午伙伴们就自觉回家吃饭去了。 回到家里,父母早已张罗好了一桌丰盛的午饭,有酥肉、鸡块、焖子、莲夹等扣碗,也有回锅肉、干煸焖子、炸带鱼块、白菜豆腐等炒菜,配上一锅山楂苹果粥,饥饿的我一进门拿起筷子就吃,被母亲训斥去洗手。此时父亲拿出一瓶葡萄酒说:“过年了,我们全家喝点儿庆祝一下”,没等父亲倒完酒,我迫不及待地端起一杯就喝,那饥渴夸张的样子逗得幼小的妹妹笑歪了嘴。吃过美味的午餐,我一溜烟地又跑出去玩了,此时才有点空闲的父母带着妹妹去跟街坊邻居聊天说话。等到太阳落山,夜幕降临的时候,玩疯玩够的我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里,父母也早已准备好了晚餐,吃过以后,由于除夕夜睡的太晚,初二还要去姥娘(我们老家对姥姥的称呼)家,所以全家就早早地睡了。 在老家,大年初二是嫁出去的闺女回娘家的日子,也是闺女出嫁后娘家最热闹、最隆重的日子。吃过早饭后,父母就着手准备去我姥娘家的架子车和礼物,那时农村还没有自行车(多年以后自行车才在农村慢慢普及),出远门都是拉着运送粮食和农粪用的架子车,上边铺上一张席子、一床褥子和被子供老人和孩子御寒取暖。等一切准备就绪,太阳公公已经升上来了,我们全家就迎着朝阳出发了。姥娘家离我家走路的话需要一个多小时的路程,一路上父亲拉着车,我和妹妹坐在车上,母亲在后边跟着,半路上还要和父亲替换拉车。顺着颍河河提走到褚河大桥,路程也就过半了,穿过乡政府所在的褚河村,抬头就看见了姥娘家所在的村子,我和妹妹都兴奋起来,父母也加快了拉车的步伐。 不一会儿就到了姥娘家,姥娘早已站在院子里迎接着每一位闺女和女婿、外孙外孙女的到来。姥娘一生育有一儿五女,姥爷去世的早,姥娘含辛茹苦熬到了儿女都成了家,好在儿女们都很孝顺,姥娘经常被几个女儿接到家里赡养尽孝,也算晚年幸福美满。姥娘很爱自己的孙子孙女、外孙外孙女,所以我们这些老表们也很喜欢姥娘。唯一遗憾的是姥娘一生不识字,也不认识钱币的面值,每次过年都是舅舅给她换回来一沓面值不等的新毛票。等到初二那天,我们这些孙子辈的老表们都到齐了,姥娘就会每人一张的发压岁钱,运气好的会分到五毛的,运气差的会分到一毛、两毛的,但是孩子们都很高兴,没有任何怨言。午饭时一大家子坐在一起边吃边聊,酒足饭饱之后,又到了闺女们离开娘家之时,姥娘依依不舍地站在大门外直到送走最后一家。 接下来的几天,就是挨家挨户的赶庙会串亲戚,亲戚们在你来我往的交往中,拉近了距离,加深了感情。不知不觉就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,这是过年收关的一天,过了这一天年就算过完了。一般县城里每年都会组织花灯展,在县城的公园里和主干道两边都挂满了各种各样、五颜六色的花灯,有时候政府还会组织焰火表演,当然这些都是城里人的眼福和专利,我们这些离县城较远而又交通不便的农村人是看不到的。不过,我们乡下家家户户也会买些简易的烟花爆竹来放,看着绚丽多彩的烟花在村子上空爆炸盛开,孩子们也会高兴地手舞足蹈。然而,美好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,过了元宵节,孩子们就要开学了,父亲也要返回省城了。在依依不舍中我们告别父亲,告别新年,重新回到教室,在学习中期待着下一个新年的到来。 后来回忆起来才明白,小时候过年,过的是童心未泯的等待和期盼,过的是父母辛苦做好的丰盛美味的年夜饭,过的是新衣服、新书包和不舍得花的压岁钱,过的是鞭炮噼里啪啦、金花四溅、辞旧迎新的热闹场景。后来我中学毕业到了省城上学和工作,全家都搬到了省城,就再也没有回老家过年了,但是老家过年的情景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里,从来也没有忘记过。如今,已经三十多年过去了,老家禹州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,上学时的吕祖阁依然屹立,只是已经顶塌墙烂、面目全非,褚河大桥也已经旧桥换新桥,姥娘和好多亲人都已经不在了,真应了那句“年年岁岁花相似,岁岁年年人不同”。好在现如今交通便利了,每年可以回老家数次,但每次都是匆匆茫茫,稍作停留时看一眼荒凉的老宅,可再也没有了儿时的乐园。 随着生活节奏的不断加快,过年早已没有了小时候的乐趣,有的只是没日没夜的忙碌,天南地北的奔波,有的只是对父母唠叨的厌倦,对孩子学习的担忧。为什么随着年龄的增长,生活条件的越来越好,我们的生活乐趣却越来越少,甚至把过年当成了一种负担,是生活改变了我们?还是我们改变了生活?儿时的那份快乐离我们渐行渐远,那时候我们哭着哭着就笑了,现在我们却笑着笑着就哭了,在笑与哭的轮回中我们却不知不觉地老去。儿时过年的情景已经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,在岁月的沉淀中我们留下了无法忘却的记忆。今天就是旧历年的除夕了,我们在无奈中迎接着新年的到来,吾写此文借以回忆儿时过年的乐趣,亦致我们已经逝去的青春。 关于作者:许高强,从小生长于禹州褚河,求学于省会郑州,郑州某单位公职人员,现在新疆援疆一年。因老家在颍河南岸吕祖阁下的颖南书院,故网名“颖南书生”。 策划:王留庆 编审:郑乾元陈高磊本期编辑:郑乾元 摄影:刘仁杰校对:赵建徐洪涛宋起中苏庆端 弘扬传统文化,聚焦乡土文学! 如果您也感兴趣,欢迎来与我们一起写作! 喜欢文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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